文/士曾
写作用什么?
用笔;用心。前者是纪实的陈述,后者是抒情的点染。另一个答复是用电脑,那是科技发展驱使笔的进化。可是,却有人仿佛是用舌尖写作,读他写的书,你的味觉细胞全被激活,如同无数头嗜血的猛兽一般狂躁不安。
这人就是彼得·梅尔。他的《吃懂法兰西》,唆使法式大餐美味与你的味蕾频频幽会。在《一年好时光》里,他又勾引你接受波尔多红酒的调情。要是彼得·梅尔拥有中国户籍,饕餮神一定会聘他出任自己的形象大使。
除了美酒、美食,还有美景、美女……这个英国佬诱惑你的,是他展示平凡人生中的处处胜景,用英国绅士之风度,慢条斯理怂恿你品味世间的甘甜。纵然原本是苦涩,他也有法子让你辨尝酸辛之回味的悠长。
《一年好时光》里的英国先生麦克斯倒了个大霉。他苦心盘算多时,好不容易马上要做成的一笔生意,顷刻间被上司硬生生夺了去。他愤而辞职,却又正中上司诡计:辞职者公司无须支付离职费。看来这潮乎乎、粘嗒嗒的伦敦,这凭姿色和床上功夫而不是凭业务本领升职的职场是没法再呆下去了。只是怎样才能弥补自己透支的银行催款呢?麦克斯先生忧心忡忡。这当口,他收到来自法国南部普罗旺斯的一封公证员来函。信中说:住在法国,多年与他未联系的亨利叔叔身故,留下遗嘱让他继承一座有古老家具的住宅和面积有40余公顷的葡萄庄园。
可谓是幸运之门被恶魔狠狠关闭,上帝就为你打开了机遇之窗啊。麦克斯在前妻的兄长查利资助下,借了笔路费,离开阴冷逼仄的英伦,步入法兰西透明而清澈的阳光下。一切进展顺利。继承遗产手续合法,写信的那法国公证员娜塔丽竟然也是个秀色可餐的佳丽,况且她对麦克斯献上的殷勤,半推半就又脉脉含情。小镇上餐馆的法式菜,与女店主范妮的体态一样美妙。美景、美食、美女,然后就是美酒了。拥有法国南部的葡萄园,就必然拥有储藏酿造葡萄美酒的地窖。《一年好时光》让小说主人公麦克斯继承葡萄园,延伸出美酒的品尝和酿造,再追索对美酒的盗窃和欺诈,于是,就派生出欺世盗名,乔装打扮,冒名顶替。罪犯的黑影与丽人的笑靥共舞,侦探小说的阴森气氛渐渐弥散,衬托葡萄酒的琥珀色泽和馥郁香味。还让一位长着一张甜甜的脸的美国姑娘克丽斯蒂,冷不丁闯入普罗旺斯的葡萄园中,她拥有亨利叔叔非婚生女的合法身份!究竟是克丽斯蒂,还是麦克斯享有葡萄园的继承权?《一年好时光》宕开一笔,波澜顿起。情节的转折,如同阳光投射在葡萄枝叶上的影迹一样,斑驳变幻。
运交桃花,又命犯太岁,麦克斯的境遇就这样被拨弄着,滚动着,旋转着,在彼得·梅尔的笔尖,不!舌尖的摆布下不得安生。小说的结尾依然是皆大欢喜。善有善报:麦克斯获得庄园,也抱得美人,只是这美人不是蛇蝎心肠的娜塔丽,却是黑眼睛的范妮。恶人居然也会全身而退,而且还能席卷欺诈所获得的不义之财,逃之夭夭。从这里,彼得·梅尔的英伦绅士风度又一次昭示天下:他拒绝冷冰冰有铁锈气味的牢狱直接出场。镣铐的碰击声、执法者严峻的面色,岂能与香槟的馥郁、舞曲的悠扬共处一书呢!
无论是“普罗旺斯系列”,还是《吃懂法兰西》,或者《一年好时光》。彼得·梅尔舌尖上滚动着的唯一就是美:美好时刻降临前的忐忑不安、抑或品尝美食后的心满意足,还有陶醉在美酒气息中的心旷神怡。他赞赏优雅,下笔轻灵,纵然是沉重压抑的场面,他也居然会用幽默的节奏处理得风情万种。
倘若你把彼得·梅尔这本《一年好时光》看作一曲唯美主义者的颂歌,却又中了这厮的圈套。读他的书,你不妨跳出他美妙词汇组合的阵式,阖卷沉思片刻。如同要欣赏一幅看上去就明白,又一时悟不透的画作一样,先后退几步,再往右,或往左走几步,换个角度看看,才会恍然大悟。《一年好时光》所写的,是数种文化的较量。他驱使英国文化、美国文化、法国文化轮番上场角力。杀个天昏地暗。可他却不紧不慢地调侃着,陈述各自的长处。他的语言好比配方秘制的蛋黄沙司,它能裹胁着欧美生活的种种异国情调,供读者一一品尝。你其实只尝了个鲜,却能理直气壮地夸耀说已尝了个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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